【成御/试阅】失忆律师会爱上幻想男友吗

小博美

温馨提示

本篇为个人志Night and Day试阅内容,如果喜欢,欢迎购买本书阅读全文~

01

嘀——嘀——

那是什么声音?

他的脑海里像是塞着一大块吸饱水的海绵,充斥着麻木的胀痛,泛不起一丝水花。

嘀——嘀——

那奇怪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锥子,从一片混沌中透进来,还在继续着。他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想要抓住那微弱而尖锐的响动,形状奇怪的双眉皱了起来。

嘀——嘀——嘀————

他逐渐感受到自己的脏腑,还有比浸满水的海绵更加麻木沉重的四肢,他想象自己正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域里下沉,没有一丝光线透入,巨大冰冷的水体压在他的胸腔之上,令他难以呼吸。

好难受……

他努力想要控制身体,摆脱着令他窒息的深海,奇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是,只有那奇怪的嘀嘀声环绕着他,像是隔着一层水膜一样模糊而遥远,却像是从海面垂下的一根细细的丝。

抓住它……

窒息的感受越发逼迫着他,他的肺腔痛苦地微微痉挛,却像是忘记了怎样呼吸一样,得不到一丝空气的涌入。

嘀——嘀——嘀——嘀————

最后一声尖锐而幽微的声音传来。

好近……

他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压着他的严酷水体松动了,他的眼皮抖了抖,那条闪烁着银光的细丝,仿佛就在他手边了。

那一刻,在窒息感与对黑暗的原生恐惧的压迫下,他竭尽全力,向那条近在咫尺的银丝,奋力伸出了手。

“哈啊——!”

嘀——————

下一秒,刺眼的白光涌入他的世界,伴随着的,还有一大口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冷空气。

他猛然坐起,睁着茫然的双眼,向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伸着手。

视觉在白光散去后最先恢复,代替着一片纯白的,是惨淡的白色墙壁、白色窗帘,以及白色的床褥。

“嘶……”

知觉也无声无息地覆盖下来,四肢得到酸胀麻木中,最为突出的只有后脑的一阵剧痛。

好像被人抡起铁锤狠狠地砸了一样,那碎裂般的痛楚瞬间沿着脊椎冲往全身神经,他立刻条件反射地抱住后脑躬身蜷缩。

“啊!成堂哥,你醒了!!”

一个少女清亮的声音就响在耳畔,其中混杂着跃动着的惊喜与担忧。在说他吗?听语气,似乎和他十分熟悉,可听声音,又让他感到那样陌生。

他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浊气,为自己积蓄了一点勇气,舒展紧皱的眉头,缓缓睁开双眼。一个梳着奇怪发髻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挤进了他的视线,贴得好近,吓了他一跳。一双水汪汪的少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里面既有好奇又有担忧。

穿着样式古怪的紫色外套的女孩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她搓着手,凑得更近些,细细的眉毛皱起,好像快要流下眼泪来。

“成步堂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下他确定那是在对他说话了。他再次隐蔽地呼了口气,感觉到后脑的痛楚流窜到了眉心,连忙闭了闭眼,无可奈何道:

“感谢你的关心,我想我问题不大,只是……”

他放下手,慢慢抬起头,深蓝的双眼并不似往日一般清澈明亮,里面只有深深的茫然和困惑:

“所以……那个,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我、我现在在哪里?我又是谁……?”

此话一出,面前少女湿润的双眼顿时将要飙出泪来,紫色服饰的女孩一下凑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嘴唇开合将要吐出哭喊的话语,却有另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生生打断了少女的话音。

“成步堂……你、你果然失去记忆了吗?”

一个略显低沉的男人的声音,轻微的鼻音透露着引人遐思的磁性。

不知为何,成步堂龙一顿时被这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一闪而过的熟悉的东西,就仿佛他深深习惯着这样的吸引,无论远隔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漫长的几年时光,他永远能够为了这个声音在第一时间抬起头,准确地望向一张他无比熟悉却又时刻期待着的面孔。

这张面孔的形象在他的记忆中模糊了,可是这种吸引、这抬头的瞬间抱有的满心的期待,从来不曾离开过他的心。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要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却最终只是让一个虚无缥缈的读音在他的唇边划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失忆……?”

那个男人走进来,皮鞋硬跟在大理石地面上不断响起,他的脚步声十分有节律,每一步都像是计划好的一般严谨克制,他黑色风衣的领子立着,将轮廓分明的半张脸遮得若隐若现,风衣的衣襟上还带着风尘味。

沉默恪守的风衣下,是银灰色的柔顺的短发和酒红色的兼具优雅与力量感的西装。还有胸前飘荡着的造型典雅的领巾。

他有些愣住了,一直目送着这个男人走到他的床边,目光始终不能从那种精致的面孔上移开。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这个男人是从远方赶来探望他的吗?是推掉了许许多多棘手的工作守在他的床边,以至于衣襟上的风尘味道还没来得及散去吗?

他在怔怔地看着那个向他走来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目光却回避着他,他颜色浅淡的细眉皱着,低垂的眼将他隔绝在了视线之外,眼中闪烁不定,微微颤动的睫毛似乎在诉说着他有些扰乱了心神的秘密,如果仔细观察,或许还能发现他有一对微微发红的耳尖,正为那秘密染上一点绯色。

那男人站定在床边,目光有些局促扫过病床上散落的监测的器械,他们原本发出轻微的滴滴声,由于那不安分的病人方才挣扎着坐起,它们现在都被挣脱,垂落在医院病床洁白的床单之上。那男人咬着单薄的下唇,似乎正忍耐着什么,抑或者正承受着紧张或耻辱的煎熬,一边的手掌落在覆盖着熨帖西装的手臂上,将其握出许多刺眼的褶皱。

“成步堂,你……你确实不记得我了吗……?”

他苦笑了一下,面对男人别扭的神色,给出了一个特有的真诚眼神:

“其实,我连你口中的成步堂是谁都不知道。”

病房之中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

“所以说……”

病床上的男人听完来自一旁紫色服饰少女混乱而焦急的描述,将破碎的信息粗率地在脑海中整理成型,低头再次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

“我的名字是成步堂龙一,是一名律师。一天前,我在某个灵媒家族的道场中,被不知名法器击中了头部,导致我的记忆遭到了‘封印’……”

“是这样吗?”

他有些无可奈何地将求助的目光转移向一边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这个男人自从自我介绍为御剑怜侍后就一直沉默地不发一言。从他的介绍中,成步堂龙一了解到了这是他昔日最要好的友人,两人曾经历了幼年的分别,在他不懈的追逐之下,终于重新并肩。

御剑怜侍的叙述始终克制而简略,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些羞于亲口讲述他们之间的情谊,却又舍不得让这份情感在另一方的心中蒙尘,因此明明在努力克制,可讲起那些往事时,胸口微微起伏,又透露出隐隐的不能平静。

当御剑怜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使用了“挚友”这个词汇时,其中鲜明的感情色彩甚至让成步堂龙一微微地愣住了。

他是个克制的人,却十分珍重我们之前的友谊。

成步堂龙一的心中莫名地浮现出一线惊喜的情绪,像是在弥漫着灰尘的路边拾到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至少此刻,比起自称真宵的这位毛毛躁躁的小丫头,茫然无助的成步堂龙一,还是更需要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御剑怜侍来给他些安全感。

一直抱着手臂似听非听的御剑怜侍感受到他求助的目光,却默默地将头偏向一边,快要将爱莫能助写在脸上了。

“哎……”

连这根救命稻草也没能抓住的成步堂龙一,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长长叹了一声,苦恼从他深奥的蓝色眼眸中流淌而出。

“‘灵媒’和‘封印’什么的靠谱程度姑且不论,既然是封印,按理来说就有解开的办法才对吧?‘没有解开的办法,只能我自己努力’又是什么情况啊!”

真宵眨了眨眼,将头压得很低,偷眼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姿态像是一只胆小的小动物。那怯生生的样子颇让人怀疑,她“法器自己掉下来砸中了成步堂哥的头”说辞的真实性。

“是的,”她蔫蔫地小声说,成步堂龙一发现,她的目光不自然地看了旁边的御剑怜侍一眼:“我们也会做出帮你恢复记忆的事的,但关键是,你要顺着我们的提醒来努力地回想,说不定突然之间就‘啵’地想起来了!”

“我来努力回想吗?”

成步堂龙一几乎苦笑出声,他有些夸张地歪了歪头,屈起食指敲了敲太阳穴,仿佛要努力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般,但在那颇有棱角的前额处,似乎只传出了空空如也的敲击声。

“我现在所有知道的事,只有,你,真宵,是老师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你,御剑,是我的好朋友。”

他随意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左右,似乎便已经将他与这世界全部的联系道尽了。

然而,此话一出,身边左右的两人都愣了一下,空气再次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怎……怎么了?”

成步堂龙一有些茫然地望向两人。真宵的表情颇让他觉得可疑,那天真的女孩眼里又哪里藏得住事情,做了坏事一样的小小局促让他缩成小小一团,闪烁不定的视线似乎包含些歉意和不安,更多的却是隐隐的期待和兴奋。

到底什么是在瞒着我……?

成步堂龙一的敏锐让自己都感到有些无可奈何,他随着真宵的视线扭头,看到御剑怜侍轻咳一声,用手掌掩住嘴唇,愈发紧皱的眉头下,复杂与纠结的情绪就快要溢出了。

这个原本身形挺拔的男人,肩膀都微微塌了下来,双膝并拢,低垂着头,更是将脸扭到一边,却掩饰不住已经蔓延到脖颈的潮红。

成步堂龙一注意到,他似乎自进门开始,就没有直视过自己的眼睛。

他几次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某些难以启齿的情愫封堵住了喉咙,直到那情愫已无声从他原本凛冽的灰眸中流出,才终于支吾着出声:

“那个……事实上……成步堂,在一年多以前,我们……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后半句话他说得很快,声音中压抑着微微的颤抖,像是一口气将什么辛辣的事物从口中吐出,生怕再被奇怪的情绪追上一般。

寂静第三次在病房中蔓延,成步堂龙一花费一秒钟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然后,慢慢地瞪大了双眼。

交往……交往……?!可是、可是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难以置信之下,他隐约听到了御剑怜侍的呼吸声,说出这句话所带给他的紧张与不安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多,可此时成步堂龙一却无心探查这一点异常,因为,他陡然加快的心跳和自心口蹿升的灼烫之感令他也慌乱不已。

相伴十年的同性挚友,一朝成了恋人,这怎么看……也是太过惊人的展开啊!

况且……

成步堂龙一吐了口胸中的热气,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的眉心又产生了跳跃的痛楚,他连忙用指尖按住跳动的眉头,同时也遮挡住半张有些扭曲的脸孔。他偷偷让视线越过指缝,看向那刚刚“结识”了十分钟的“恋人”。不得不承认,得知了彼此这样的关系之后,他打量御剑怜侍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虽然此刻,御剑怜侍正以一个颇为别扭的姿势侧身而坐,却也掩饰不住他身形与气质的英挺。宽阔平直的肩膀,骨节分明的手掌,甚至连眉目的线条都带着果决锋锐的棱角。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矜持的男性魅力的男人,对于任何女性来说都一定是一个合适的爱慕对象,就连男人也难以保证不会被他的魅力所打动,从而由衷地欣赏他。

可是……可是……如果是作为恋人的话……

“这真是个让人惊讶的消息,御剑。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合适但……还是我们是朋友这样的事听起来更让人信服一些。”

成步堂龙一按着眉心这样叹息着感慨。

然而,这对于成步堂龙一来说只是惊讶之余的感叹的话语,却让御剑怜侍原本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凝固了。

不只是呼吸声,这个本就似乎在因为什么原因而紧张不安的男人,在那一瞬间整个凝固了,就像是被突然落下的闪电劈中,御剑怜侍本就白皙的面庞失去了刚刚翻涌的血色,外表虽然依旧整洁体面,却不知为何,自眉目中流露出狼狈的神色。

啊,那确实是狼狈,这样的神色在这个自信而果决的男人身上并不多见吧。可那混杂在狼狈与茫然之中又是什么,难道……是难以置信的委屈吗?

成步堂龙一的心口如同被什么黏稠厚重的事物堵塞,一时间喘不过气来。不知为什么,让御剑怜侍露出这样的神情,使他的心脏也感受到酸涩的痛楚。他一时间也慌乱起来。

“啊,御剑,我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吗,我发誓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话语可以被理解为是对对方作为恋人的不满,可是,他确实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思,只不过是单纯的感慨罢了。

“不,没什么,成步堂。”

他慌乱的解释就这样被生硬地打断了,御剑怜侍从椅子上霍然站起,双手在裤线两侧紧握成拳,骨节因用力而呈现青白之色。他将头压得很低,垂下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神,成步堂龙一却因此注意到了他紧绷的嘴角。

“你说得对。”他的语气还是那样生硬,语音中隐约有些颤抖:“你本来就没必要喜欢一个像我这样硬邦邦的男人的。况且,我一向是这样不讨喜。你该有个柔软可爱的女性恋人。”

说完,不等成步堂龙一再慌忙组织解释的话语,也不将目光投向任何人,就这样僵硬地低着头,脚步匆忙地冲出了病房。

成步堂龙一下意识伸出手,却只挽留住他衣襟的一缕风尘。

“我刚刚的话可能真的伤害到他了。”

这个刚被告知拥有一个恋人就面临失去境地的青年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脑后蓬乱的头发,自言自语般道。内疚和不知所措的茫然让他感到舌根发苦、无所适从。

“你当然是!”一旁的少女不满地鼓着脸颊,小声接话道:“成步堂哥,没想到你在这方面比我想象的还要笨蛋。”

“哎!”

成步堂龙一苦叹了一声,仰起头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心中乱作一团。

他脑海里浮现出御剑怜侍在向他介绍自己时,在反复克制之下容许自己说出的“挚友”二字,忽然感到胸口热热的,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似乎不属于他、不来自他的任何思虑,却又确确实实从他的内心深处生长而出。

御剑怜侍真的很在意他们之间的感情。

“或许,那本就是他一直介意着的事情……”成步堂龙一轻声说。

“这和我想得不太一样。”真宵也低下头,古灵精怪的女孩听上去十分担忧,她小心翼翼,看上去仍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动物,内疚又委屈。

02

“啊……!”

紫色服饰的少女吓了一跳,她一手还撑着病房的门把手,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随即下意识用手掩住了嘴巴,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小心地关上了门。

她的面前,刚刚给了她一个小小惊吓的男人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低低地垂着头,将一只看起来有些陈旧却因为主人的悉心保管而依旧流淌着细腻光泽的公文包放在膝头,风衣的领子立起,遮着他大半张脸孔,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御剑检察官……”绫里真宵轻轻地唤了一句,声音小得似乎是怕惊动病房中的人:“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听到呼唤,御剑怜侍礼貌地侧头,露出了一个颇有些苦涩的笑容。

“我也以为我已经走了。”他无可奈何地摇头道,嘴角的弧度却并不太好看。

“御剑检察官……”绫里真宵低着头,声音轻轻细细的,几乎难以听到。不知为何,她望向御剑怜侍的目光有些怯怯的。

“可是,成步堂还等着我帮他恢复记忆呢。”

御剑怜侍紧接着说道,声音轻得如同一句叹息。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走廊里有些闪烁的顶灯,当他提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时,他眼中弥漫着的迷茫与无措忽然产生了涟漪。

这句话并不是对着任何人说的,更像是他在提醒着鼓励着自己。说完后,他轻轻地吐了口气,皱起的双眉尽管仍然隐含着担忧,甚至还有些无奈和委屈,但眼神已经逐渐闪烁起坚定的光芒。

为了成步堂龙一。他这样告诉自己。这句话竟像一句咒语,真的将他动摇不止的心脏稳定了下来。

“御剑检察官,你还没有放弃!”少女的眼神骤然亮起,像是湖水中的两盏圆圆的满月,荡漾着欢欣的波光,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或许有些大了,连忙双手捂住嘴巴,惊喜和迫不及待得到回答的神情却从那双灵动的眼眸里流出来。

“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御剑怜侍努力维持的淡淡笑容中并非就没有了无奈,可当他对上少女期盼的眼神时,忍不住将消沉和迷茫藏得更深,给予一个让其安心的答案。

“唔……”少女似乎将这个答复视作了一个问题,她明亮的眼睛迅速眨了眨,再次黯淡了下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不自在地在椅子上蹭了蹭,最终只发出一声咕哝。

御剑怜侍没有发现少女的异常,再次回过头,皱眉望着膝头的公文包,似乎在用目光丈量其上的皱痕。

“没想到,封印记忆的这件事竟然是真的。我真的要……不,真的要有一个人假扮为成步堂的恋人,并且要使他相信这段伪造的记忆的真实性,才能恢复他全部的记忆……”

并不等待少女的答复,御剑怜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对着膝头那只熟悉的皮包,吐露起腹中难以排遣的苦涩和不安:

“我……我并不是在质疑你选择我的这个决定,事实上,我很高兴你能在这种事上信任我,我希望成步堂能够早日恢复的心情也一点不比你少。”

“只是……”

不知不觉间,御剑怜侍的话变得多起来,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并不算体面的担忧与紧张,语气也变得有些急切,像是有万般无奈急于表达,却反而不敢切入正题,只让话语在那道被他隐藏起的伤口外不断地徘徊。他终究不是能够轻易将难处示人的性格。

“只是……”暗暗咬了咬嘴唇,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迅速说道:“我想,你可能找错了人选,我是说,从让成步堂更好地接受这个角度……你知道的,我……”

将话语的矛头转向自己,这把可能剖开他内心深处的敏感之地的刀,再次停滞下来。

他像是个怕疼的孩子,用餐刀反复比画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自己视作一份食物那样剖开。

终于,御剑怜侍叹了口气,慢慢将脸藏进手掌心,才敢于面对自己接下来的剖白:

“我没有信心能让成步堂接受我是他的恋人这件事,即使是对于还没有失忆的他来说,和我成为恋人很有可能也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

“他一定觉得可以成为他恋人的存在是温柔可爱的女性,而我,而我……”

声音从他的指缝间闷闷地透出,竟带着微微的颤抖。说出了这么多,他像是已经精疲力竭,只能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后面的话语终于还是只能默默在心中道出。

而我一直只是一个可笑的单恋者罢了。

“御剑检察官……!”

少女有些冲动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御剑怜侍吓了一跳,心中的悲凉竟被打断,莫名地短暂消散了,他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挤到他身边来的少女,与少女紧紧抓住他手臂的双手,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臂被抓得有些疼。

绫里真宵却不顾御剑怜侍的茫然,眼中闪着急切而坚定的光彩,也不管自己的声音是否会被病房中的人听到,凑近盯着御剑怜侍的双眼:

“相信我,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啊,御剑,你回来了。”

听到推门声,原本懒散地仰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的成步堂龙一双眼顿时发亮,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望向自门口走入的男人,语气中颇有些惊喜。

“太好了,我刚刚还在担心你生我的气,躲在哪个角落偷偷抹眼泪呢!”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刚刚结识的“恋人”,会因为自尊心的破碎而流下恼羞成怒的泪水。对这种使他不知所措的情形的畏惧似乎并不因他记忆的消失而被抹去。

“你……这后半句不需要说出来!”

闻听此言,御剑怜侍顿时语塞,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呜咽,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了。

“这不是很精神嘛。”

成步堂龙一露出笑容。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像是一泓澄澈的琥珀,透过薄纱窗帘,朦朦胧胧地充满整个房间,阴冷的消毒水味因此散去了不少,惨淡的白色也有了温度。

现在并非受欢迎的探病时间,医院内十分安静,从远处的走廊里传来一两声模糊的话语,融入这琥珀色的背景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午睡的余味,就连路过房门的脚步声都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懒散。

病床边的盘子里,有一只削了一半的红苹果,小巧的匕首还卡在果皮和果肉之间。似乎可以想象,它的主人是如何在无聊之下将它拿起,又怎样因缺乏赶紧而将它放下。不过,它却又并不是被主人抛弃了,在已经裸露出的雪白果肉上,还印着一个大大的牙印呢。

鼻端嗅到微微苹果的清甜,御剑怜侍的目光不易察觉地产生了一瞬的恍惚。他仍然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再次坐回刚刚离开的椅子上。

“御剑……”

成步堂龙一立刻凑上来,不惜让讨好的神色溢于言表,温柔的音色像是从这温暖干燥的午后生长出的,只是一点隐约的委屈,使其增加了几分湿润柔软的质感。

“是我不好,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就说了那样的话,但请你相信,无论你产生了怎样的误会,那一定都不是我的本意。”

御剑怜侍沉默一秒,他的心中再次落下一片苦涩的叹息。他又何尝不知道成步堂龙一刺痛他的话语并非有意,可正因为不是有意为之,才透露出了说话之人最真实的想法啊。

他在腹中斟酌了下词句,刚要开口,却感到放于膝头的手微微一热,一愣之下,才发现,属于成步堂龙一的手掌竟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散发着属于那个他一直恋慕的男人的温热。

那温度让他短暂地僵住了。不知曾有多少个瞬间,他望着那只看上去不算漂亮也没什么特点的手,总会产生出一个想法——那手心一定十分地滚烫吧。不然,为何仅仅是像一般的朋友那样拍一拍他的后背、握一握他的肩膀,都能让他感受到一阵焦灼呢。

而如今,这只手真的握住了他的手,并且,不再是以朋友的名义了。

下一秒,御剑怜侍像是被灼热的事物烫到,一下缩回了手,他的面颊上再次红得如同火烧。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将要得到他曾经无数次可望而不可即的那份温度了,甚至,他还能得到从前连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东西。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呢?可是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成步堂龙一愿意的呢?

他放在大腿上的手掌慢慢地握紧了。

“御剑……”

轻轻握住的手掌被从手心中猛地抽离,成步堂龙一的手不知所措地僵在半空,眼神中透出几分真切的茫然难以置信的委屈。他的手下意识地再次向前伸了伸,似乎想要捉住对方缩回又握紧的手,最终只是克制地落在了对方的膝头。

“我……我,哎,我不知道要怎样向你道歉,但我真心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刚刚的话再感到困扰了。御剑,你能原谅我吗?”

此时的御剑怜侍心中浮现出了懊悔,他意识到刚刚抽回手的动作尽管微小,却十分失态,最主要的是,并不像一个熟练的恋人下意识会有的行为。

今日始终伴随着他的无力感再次涌现了。

“当然能,成步堂。”御剑怜侍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在旁人看来,那是一副极其无动于衷的样子:“但能否请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吗。”

“御剑,你在说什么?”成步堂龙一皱起眉,他的心中警铃大作,使他再次不顾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界限,握住了御剑怜侍的手腕:“什么什么关系?我们之间是恋人,这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御剑怜侍仰了仰头,故意回避着成步堂龙一急切的视线。当他被握住手腕时,尽管仍然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再失态地抽开手。他的下颌线呈现出优美的弧度,似乎在诉说着毫无破绽的矜持。

“你说得没错,但是,那是在你醒来之前。”

“而现在,很显然,你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也忘记了为什么会喜欢我。介于维持亲密关系需要的是一定的热情和好感,我认为,维持我们之间感情的东西已经消失了,我们的关系也就自然地结束了。我同意这一点。你可以根据你现在的喜好重新选择恋人……”

“我不同意!!”

不等御剑怜侍将那一句话全部吐出,成步堂龙一便大声地打断了他,慌忙之中,他用上了在法庭上喊出异议一般的气势,惹得正抱着药瓶从门口匆匆经过的护士都忍不住向病房中一望。

喊出这句话后,这个刚刚失去记忆的男人似乎短暂地找回了自我,双眼中再次闪现出无比坚定的光芒,目光如同两团跳跃的火炬一般奕奕有光:

“我不但不同意你自作主张地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更不同意你关于我们之间关系无以为继的观点。”

“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暂时地忘记了,忘记了我们曾经相处的时光,忘记了我曾经是怎样爱你,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之间的感情消失了!”

“感情并不是简单的单向或者双向,并不会因为我短暂的遗忘就自动消失啊。御剑,请你问问自己,就算我忘记了以前的一切,你对我的感情就消失了吗,就甘心让我们曾经宝贵的一切都这样消散吗?我想不会是这样吧,否则,刚刚你也不会被我的话语刺伤而逃走了!”

御剑怜侍被这段势在必得的反驳中感到了震惊,他短暂地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就仿佛瞬间回到了法庭之上,在这位半路出家的律师先生出其不意的推理之下,陷入了哑口无言的尴尬境地,脸颊的红晕立刻蔓延开去。

“我……我……你、你不用出示这件事作为证据,我知道!”

“是的,你当然知道了,你不但知道自己仍然爱我,还知道得知我忘记对你的感觉时有多伤心。御剑,你的眼睛可真是藏不住心事呢。”

看着那张涨得通红的面孔,成步堂龙一仿佛握住了什么熟悉的东西,茫然的迷雾竟在他的脸上消失无踪,逐渐展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

不管失去什么,他永远是那个坚定地相信着爱的成步堂龙一,哪怕这有些笨拙的固执,在爱面前,他从不会退开半步。

“正因如此,御剑,我不会允许因为所谓失去记忆的缘故,就让我爱的并且爱我的人难过,更不会因此就犯下会让之后恢复记忆的我追悔莫及的错误!”

面对着快烫成一个巨大铁板烧的御剑怜侍,成步堂龙一眨了眨眼,眼角的笑意里含着闪烁的狡黠,突然将语气变得柔软,莫名让御剑怜侍回忆起缠绕在鼻端的一抹苹果的清甜。

“而且我相信过去的自己。”成步堂龙一的眼中此刻只有坚定的笑意:“既然爱上过你一次,就还会再爱上第二次第三次。御剑,爱是一件命中注定的事。”

御剑怜侍怔怔地望着那双明亮的蓝眼睛,他的胸口热热的,整个人轻飘飘,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膛里逃走。他想,如果你从未爱过我呢。

而我始终是那样爱你。

“可以抱抱你吗,以恋人的名义。”

午后房间里,弥漫着苹果的清甜。御剑怜侍望着成步堂龙一向他敞开的怀抱,只觉得移不开眼。

那片胸膛有些单薄,总让人怀疑是否可靠,张开手臂的姿势也略显笨拙,或许会被人嘲笑青涩也说不定,可是……

那就是御剑怜侍一直想要的啊。

“唔姆……”

御剑怜侍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身体先靠了过去,还是这个常常让人心乱如麻的家伙先凑了过来。当他因快要冒出来的羞耻闭上眼,只感到带着午后阳光温度的苹果香味覆盖过来,将他焦虑不安的心脏彻底淹没。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碎片——童年某个午后第一次偷偷喝到的波子汽水,生日那天晚餐的香草冰激凌,一封一封带着墨水香味的信,某个总是牵动他心跳的家伙心口明亮的徽章,还有……一个苹果味道的拥抱——一切的一切,闪烁着宝石碎片一样的光彩,散落在他人生的一个个瞬间,有些十分宝贵,有些那时看来却很是平常,就这样亮晶晶地连成一线,穿过许许多多痛苦和迷茫的礁石,点亮了他的一生。

“你没有必要这样勉强自己的……”

御剑怜侍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的眼眶发烫,那怀抱的温度要将他熔化了。

“和那没关系。”成步堂龙一的声音好近,像一阵夏天的热风,吹进御剑怜侍的耳中:“只是刚才那个瞬间,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说,‘好想抱抱他’。”

他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代表胜利的笑容,就这样,用力地、心无旁骛地,拥抱着怀中温热的身体,就如同拥抱他掌心的一只独一无二的红苹果。

 tBC.

Comments
On this page
【成御/试阅】失忆律师会爱上幻想男友吗